“抱歉,久等了?!?/p>
10月28日凌晨,音樂人王搏發(fā)布了《沒出息》最終版,讓原本的網絡熱梗以更完整的音樂表達延續(xù)熱度,成為一首表達立場的愛國作品。
自10月12日,《沒出息》(加長版)音源上線后,迅速登上QQ音樂新歌榜第16位,飆升榜第6,內地榜第7。抖音平臺“沒出息”、“從從容容”相關話題目前超過50億次播放。
那么,一首玩梗的洗腦神曲,為什么能在兩岸網絡掀起狂歡浪潮?在焦慮彌漫的時代背景下,《沒出息》甚至被聽成一種新的生活哲學?
《沒出息》這首歌的人聲采樣,來自民進黨立委王世堅。
說起這位臺灣政壇的“奇葩”人物,他令人捧腹的政治姿態(tài),堪稱是中國臺灣的娛樂擔當。在公眾場合,他屢次讓演講添上喜劇色彩,被他懟過的政治對手,反而也能意外獲得名氣,因此被稱為“扶龍王”。此前就有網友稱,“王世堅簡直就是天生做二創(chuàng)切片的料”。
2017年,王世堅針對臺北2017年夏季世界大學生運動會的籌備議題,拍桌怒斥時任市長柯文哲時,使用了“本來應該從從從容容、游刃有余,現(xiàn)在是匆匆忙忙、連滾帶爬”等金句,迅速躥紅互聯(lián)網。
早在王搏創(chuàng)作的《沒出息》爆火之前,王世堅的“從從容容游刃有余”名場面就已經被網友拿來玩梗、制作表情包、鬼畜視頻等等。
今年9月初,王搏在抖音發(fā)布了為國旗護衛(wèi)隊《祖國不會忘記》加上伴奏的視頻,有網友靈光一現(xiàn),建議王搏可以把王世堅的經典語錄寫成歌,是不錯的素材,評論也得到了王搏本人點贊。
9月26日,博主UM(umrcumrc)以王世堅的這段演講為素材,發(fā)布了一支短視頻作品,不僅創(chuàng)下37.1萬點贊的成績,也讓“沒出息”從鬼畜素材向音樂改編的苗頭進一步顯現(xiàn),演講語調中的“絕對音感”被巧妙捕捉,為后續(xù)的熱潮按下了預熱鍵。
直到10月5日,王搏正式在社交媒體發(fā)布了22秒的《沒出息》,迅速全網引爆。王世堅這才算是徹底火到了音樂領域,并由此成為了國人的文化現(xiàn)象。一周后,王搏又推出了《沒出息》(加長版),加入了Rap,也讓歌詞更具深意。
這首歌也得到王世堅本人的首肯。10月8號,他在面對記者提問對改編視頻的看法時感慨道:“網絡世界實在太神奇了,充滿生命力跟創(chuàng)造力,各類的人才、天才、鬼才都有,我是嘆為觀止?!辈恍卟粣溃邮茏猿?,這個回應倒是挺豁達大氣的。
隨之而來的,是各種版本的野蠻生長。
從抒情版、搖滾版、古風版、AI擬聲版、交響樂版、陜北說書版、合唱混剪等不同風格,到粵語版、英語版、法語版、韓語版、日本版等不同語言版本,每個版本都帶著不同語境的再創(chuàng)作痕跡,在不同的場景中繁殖,掀起一波又一波新的熱度。
隨著熱度不斷發(fā)酵,不少人本來當笑話聽的,結果情緒越聽越到位了,不再只是吃瓜群眾,紛紛用各自的痛點對號入座。比如職場版對準996,教育版直戳升學壓力,婚戀版調侃催婚困局,學生版對應不同人生階段,金融、炒股版自嘲市場風云。
甚至,各大官媒也下場玩梗。
浙江交警推出了酒駕版,對比喝酒時的從容和酒駕被查時的狼狽;重慶文旅和貴州文旅則改編為美食版,用“蔥蔥蓉蓉油飪魷魚”和“連滾帶粑(粑)”諧音梗宣傳地方美食;新疆等地也出現(xiàn)了反詐版、禁毒版等公益改編,使歌曲從單一音樂場景延伸至多元生活維度。
這股熱度迅速“反向”回輸出至臺灣省,在Threads等社交平臺引發(fā)模仿熱潮,形成了跨越海峽的互動,兩岸網友的共創(chuàng)將事件推向高潮,不僅在臺灣中小學生中串場,甚至成了臺灣省時下最火的一首歌。
在話題持續(xù)發(fā)酵之際,相關討論也從民間走向公共議題層面。
國臺辦發(fā)言人陳斌華明確表示:“一些臺灣‘沒出息’的政治人物,讓臺灣的前途‘連滾帶爬’,再如,對于‘從從容容、游刃有余’,有些人認為表達了淡定從容的人生態(tài)度,也有些人用來形容大陸方面對臺工作和解決臺灣問題上的定力??傊?,我們樂見這樣自然、有趣、快樂的兩岸民間互動交流。“
從短視頻平臺席卷至兩岸社交媒體,這首玩梗的《沒出息》已然成為名副其實的文化奇觀。它突破了語言、地域與世代的界限,從網友惡搞到全民共鳴,從網絡熱梗到現(xiàn)實投射,無數人都在其中找到情緒的落點與表達的出口。
正如王世堅所回應的:“桃李不言,下自成蹊?!边@場文化風暴,確確實實是在情與勢的交織中,自然生發(fā)、蔓延開來,最終在時代語境下落地生根,開枝散葉。
這并非音樂人王搏的第一次出圈。
《沒出息》之前,他早已在短視頻平臺留下一串廣為流傳的“神曲”,《窮叉叉》《耶斯莫拉》《我有一個帽衫》《閨蜜和敵蜜》《尿床記》等每一首熱歌,幾乎全部建立在互聯(lián)網熱?;A上,以大眾娛樂的創(chuàng)作理念、并不復雜的和聲調式、朗朗上口的旋律設計,接近日常口語的歌詞句式,制造了一個個網絡爆款。
讓任何懂一點樂器的人都能上手彈唱,也讓普通聽眾聽一遍就能記住跟唱,剪一段就能適配不同場景發(fā)視頻,最好歌詞還能具備更多元的共情和解讀空間,這正是短視頻時代內容裂變的最優(yōu)模式。
英國生物學家Richard Dawkins在《自私的基因》(1976)中提出了一個概念:模因(meme)。他認為,在人類文化中,信息的傳播、復制機制與基因類似,基因通過生物繁殖傳播自身,而模因則是通過模仿在人群中傳播的一種文化信息單元。
模因可以是一句口頭禪,比如現(xiàn)在小學生經常講的“包的”、“那咋了”就是最初級的語言模因;也可以是一個動作,比如比心、嘻哈文化的Swag姿勢;甚至是一個表情包等等。
如前所述,王搏所有的出圈作品,都是取材于網絡熱梗、網紅,恰巧就是采用了“去藝術化”的寫法,把語義模因嵌入音樂里。
它可以出現(xiàn)在Vlog的背景里,可以成為直播口頭禪,也能在情緒類短視頻作為情緒節(jié)點,一氣呵成地完成了門檻低、幽默包裹、情緒驅動、全民共創(chuàng),在算法驅動的傳播邏輯中成為社交貨幣。
不過從長遠看,這類創(chuàng)作方式終究存在內在局限。像王搏之前的《窮叉叉》《我有一個帽衫》《耶斯莫拉》這些作品,雖然能夠迅速擴散,精準捕捉并放大集體感受,卻難以深化、生成新的思考,并不能主導議題。創(chuàng)作者無法成為思想的生產者,那么傳播廣度有了,傳播深度就很難實現(xiàn)。
而這次《沒出息》意外的爆火,多少突破了這種模式的上限,也因為有核心的特質。
比如標志性的金句“從從容容游刃有余”、“匆匆忙忙連滾帶爬”、“沒出息”所擊中的,恰恰也是人類共通的情緒底層:失敗的羞恥感、努力的倦怠感、成功的遙不可及。于是,它成了學生的調侃、上班族的宣泄、家長的共鳴,乃至教育與職場文化的隱形批評。
在高壓、績效、競爭的語境中,這首歌以荒誕的姿態(tài)呈現(xiàn),順勢也為當下人們的焦慮找到了一些出口。如此一來,“沒出息”似乎成為了一種生活哲學,溫柔、幽默地與自我和解。
此外,《沒出息》在王搏加長版、完整版、最終版增加了完整的段落、歌詞,“你是誰的兒女至親”、“鄉(xiāng)音未改依舊很濃,忘卻了家鄉(xiāng)的面容”、“為你留了一盞燈”,再加上網友的二創(chuàng)、解讀,也恰巧對上了臺灣議題相關的社會情緒。
這也讓年輕人以一種輕描淡寫、帶諷刺氣質的方式表達了立場。不必喊口號,也能表態(tài),不必參與爭論,也能完成態(tài)度確認,不怒而諷,不喊而響。
因此,王搏之所以能在“熱梗歌曲”領域游刃有余,首先在于他對網絡語言體系的熟悉,知道什么能被復讀、什么能被共情、什么能在混亂的信息流里被辨認。
而《沒出息》的覆蓋面之廣之深,則在于它既能承載個體的自嘲,也能延展為群體的態(tài)度表達,既好唱,又能在不同場景里借殼重生,成為可復制、可共鳴的社會情緒接口。
畢竟,以“出息”為硬指標的社會里,或許我們每一個人,都在某一刻,曾真誠地對自己說過,“算了,我也沒出息?!?/p>
就算真沒啥出息,但活得通透、心有根脈、擁有把沉重的東西幽默化的能力,大概就是最有出息的“沒出息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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